越戰中的台灣特種部隊
Taiwan Special Forces in Vietnam War
作者:瓜友
所謂「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有關台灣在越戰期間軍援南越的各項秘密計畫近年來已陸續曝光,如:奎山軍官團、駐越軍事顧問團、援越空運隊等,不過這些大多是官方的正式援助行動,只是受限於當時局勢必須低調進行。除此之外,仍有不少的秘密計畫仍見不了光,台灣特種部隊成員赴南越任美國的越戰傭兵就是一例。筆者走訪曾赴越參戰的特種部隊老兵,並參酌國內外資料,勉強補上台灣援越秘史失落的一頁。
特種部隊成立背景
台灣特種部隊在1956年成立,專門負責執行秘密任務,又稱「武漢部隊」,有希望特戰部隊能像武昌起義一樣為反攻復國開第一槍的意義。不過軍方在1951年至1953年間,曾有游擊傘兵運用計畫和游擊空降部隊的訓練計畫,顯示在特種部隊編成前,軍方當時是準備將空降部隊和受過傘訓的游擊隊空投大陸,進行敵後作戰。
特種部隊下轄4個特戰總隊,第二及第三總隊接受美援,完全按美制編裝及訓練,員額約3,000人,部隊並駐有美軍顧問隨軍進行訓練。不過這項美援是因當時台灣和美國在大陸情報蒐集行動上合作密切,故台灣順勢要求美方代訓特種部隊。第二及第三總隊於1956年成立,當時軍方還挪用部分美援裝備成立第一、四總隊,其中特戰第一總隊是因823砲戰和支援西藏抗暴運動於1958年成立。為了模擬到西藏的長途飛行和經長途飛行後對戰力的影響,那時特戰隊員經常搭著C-46運輸機繞著台灣長途飛行後才跳傘進行演習。至於第四總隊則是1962年接收滇緬邊區游擊隊四千多人編成。不過特戰一、四總隊並不為美軍顧問團承認,故未駐有美軍顧問。目前軍方還存有從1957年5月至1962年8月「特種部隊組訓及作戰管制與運用原則」相關檔案。
特種部隊因具有陸、海、空三棲特性,任務性質特殊,所以平時與戰時隸屬關係也不同。平時建制屬陸軍,由陸軍統一指揮節制,表面上與陸軍似乎沒什麼不一樣,但實質上卻有很大的區別。戰時,特種部隊的運用,歸情報部門統一指揮節制,成為情報部門在敵後唯一的武裝部隊,從事情報蒐集工作或執行特種作戰任務。其實在冷戰時期,國共對抗的時代,表面並沒有檯面上的大規模「熱戰」,但當時特戰部隊可說是一直處於戰爭狀態。
特種部隊成立目的原本就是要進行敵後作戰,因此行事神秘不在話下,名義上特種部隊雖然是屬於陸軍總部管轄,但很多任務都是由國防部特種情報室或情報局直接指揮,甚至與美國中央情報局(即西方公司)合作,又有一種說法是歸神秘的「316指揮部」運用,但當時特種部隊真正的幕後大老闆應是蔣經國。1960年4月,當時任國防會議副秘書長的蔣經國就曾邀請駐台美軍協防司令史慕德將軍前往中部某地參觀特種部隊(可能是霧社,當時特種部隊常駐一個中隊,演習時可能增至一個大隊兵力),以爭取協助空投特戰部隊到大陸打游擊,不過美方終究沒有同意。
當時台灣特種部隊編組,不論型態及員額等方面,與一般陸軍野戰部隊有極大的差異。「特種部隊」編組型態,以總隊為單位,總隊之下,再區分為團作戰分遣隊(又稱為大隊,其中又區分為作戰大隊、突擊大隊、偵查大隊等),營作戰分遣隊(又稱為中隊),連作戰分遣隊(又稱為分隊)等4種編組層級。
其中又以連分遣隊(分隊)為主幹,每一連分遣隊(分隊)的編組人數,係以任務需要而定,隊員人數最多僅有十餘人,由具有各種兵科專長的隊員組合而成,下分支援組、爆破組、火力組和突擊組,每組3人。除個人已具備原有兵科專長外,在分遣隊組合完成之後,還必須進一步學習其它兵科的專門知識,使每位隊員均能成為全方位的通才,以因應詭譎多變的戰況。
特種部隊下的4個總隊,每一總隊主要任務皆不同,總隊下各個作戰大隊編組是以地區任務為主,因此所屬各中隊軍、士官都以同一省份為原則,例如某中隊任務地區為湖南,該中隊所有軍、士官全是湖南人,一旦日後空降到任務區內,馬上可以融入當地,對進行游擊戰有很大的助益。另外各總隊還有自已的作戰專長,如敵後作戰、空降突擊、游擊戰等。大隊的任務更明確,分為作戰、情報、突擊和偵察等。
特戰部隊境外作戰史
1958年冬,特種第一總隊隊長夏超奉蔣經國指示率領1,200人,搭乘C-46運輸機途經泰國抵達孟帕遼機場(M.Pa-Liao機場,為孤軍在叢林中自力開闢的機場),增援滇緬孤軍企圖開闢第二戰場,又稱之為「西南國境保衛戰」。但因受到國際局勢的影響,事倍功半,以致無疾而終。大部份特戰第一總隊隊員於1961年國雷行動(取蔣經國之「國」及當時CIA台北站站長雷克萊恩之「雷」)中撤退回台。當時夏超在異域孤軍裡擔任教導總隊總隊長,下轄9個教導大隊,許多孤軍在撤退回台後,因為有叢林實戰經驗且又無親友在台可共謀生活,便編入第四特戰總隊或由其他台灣軍方部隊所吸收。
外傳1962年時,軍方曾派遣七百多名特種部隊官兵乘坐運輸機準備向廣東地區進行空降突擊,飛行至半途,因軍方高層獲悉突擊計劃已經外洩,只好原機折返。但美國實際上為防止台灣輕舉妄動,乾脆在行動限制台灣反攻大陸的能力,尤其是特種部隊的敵後突擊行動,只允許台灣軍方一次空降十餘名到二十名隊員,這種任務最多只出動一架C-46或C-47運輸機,真要動用七百多名特種部隊官兵,一定是進行大行動,勢必瞞不過美方且美方也不會同意。
秘密援越
1960年代政府雖然偏安台灣,除了不放棄反攻大陸外,試圖在東南亞地區展示軍力,及與友邦合作對抗共黨勢力的計畫,始終未嘗稍歇。據美國公布的秘密檔案顯示,1960年1月,南越總統吳廷琰訪台時,曾和蔣介石進行七度會談,其間提到了台灣派兵赴越協助西貢政府剿共的可行性。1961年越共升高南越境內的武裝顛覆行動,吳廷琰向美國建議動用台灣軍隊赴越作戰,吳廷琰在訪台時曾參觀過台灣軍方演習,認為台灣軍方受過嚴格訓練,反共意識強,且西貢政府對越戰逐漸「美國化」亦感到不安。1961年5月,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雷姆尼茲上將訪問西貢時面詢吳廷琰:美國應該怎麼做才會對南越最有幫助;據說吳廷琰當面告訴他,派台灣部隊到東南亞來,美國海、空軍負責台灣的防務。
1961年底,美國政府內部加緊研究秘密動用台灣軍隊赴越的幾種方式。1961年11月,南越政府向美方提出兩項建議:(1)使用台灣特種部隊來越訓練越南農村防衛隊,台灣派3千至5千部隊來越,喬裝成越南人,以進行訓練工作;(2)台灣派出一支部隊,專事在湄公河三角洲沼澤地區,砍伐越共游擊隊經常藏匿的森林。這兩項建議皆遭美國國務院拒絕,因國務院擔心中共會藉此直接捲入越戰。但南越還是與台灣一家公司訂合同,負責砍伐森林,到了1962年,美國向越南提供落葉劑以減少越共的藏匿地區,台灣工人始撤離湄公河三角洲。然而,美軍大量噴灑落葉劑的行動,卻得不償失,日後導致數萬美軍和南越民眾得了癌症,遺禍至今。
越戰擴大後,台灣急欲介入越戰的想法,並未因美國的一再作梗而死心。1964年4月,蔣介石面告訪華的美國國務卿魯斯克,台灣助越剿共的最佳之道是,將5千至1萬名台灣軍隊空降至雲南,一方面號召大陸同胞起義,一方面截斷中共援助北越的補給線。蔣介石和魯斯克亦討論了美國在東南亞使用核彈的可能性,不過蔣介石堅決反對美國用核武。1965年9月,蔣經國訪美也向當時美國防部長麥納瑪拉提出台灣軍方登陸與空降大陸西南五省的「大火炬五號」計畫,由美國海空掩護台灣軍隊襲擊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和四川,以切斷中共對越共的援助與補給,台灣軍方並在當地建立基地。這項計畫即源自蔣介石對魯斯克的初步建議。詹森政府於1966年1月正式拒絕了台灣這項反攻登陸計畫。
政府對美國遲遲未接受台灣軍方赴越助戰的拖延心態,深感不耐與無奈。1967年6月,台灣駐越武官奉台北當局之命致函美軍駐越總司令魏摩蘭,請求美軍准許台灣軍方派遣軍官隨同美軍部隊作戰,以獲取實戰經驗,並建議派出情報、砲兵、裝甲、兵工和工兵軍官,每組由8至10名軍官組成,附屬美軍部隊,觀察美軍作戰,每組留越一個月,期滿換班,魏摩蘭與參謀研商後婉拒了台灣的建議,因此台灣在越戰期間只派出軍事顧問團協助南越政府進行政治作戰,而未從事戰鬥任務,不過仍有不少有關台灣派兵參戰的傳言。
軍援海燕特區
由於美國阻撓使得台灣一直無法公開派兵參與越戰,但仍有傳言指出台灣特戰部隊在南越軍方的默許下仍秘密有限度介入,即援助「海燕特區」。海燕特區的由來是因南越總統吳廷琰施行國籍法,使得華僑為了生計,不得不入越南籍。但越南兵役法規定;凡達18歲,必須自動入伍報到,否則以逃兵罪受軍法處置。因為華僑入伍後,受訓完畢如無巨金賄賂,必被調到前線作戰,新兵經驗不足,多數一去不返。所以適齡華僑青年,都千方百計務求免遭此劫。
華裔的阮樂化神父是吳廷琰的知交,深感華僑困境,於是想出一個消極辦法,以拯救華僑子弟的生命。1959年阮神父向吳廷琰要求開發南越最南端金甌角的狹長半島,這個地方是一塊低於海平面的沼澤地,共有700平方公里,週遭都是越共佔領區。阮神父招募農民自行開墾,並由南越政府配給墾荒工具及建築材料,吸引很多華僑子弟前往。這一地區由吳廷琰直接批准阮神父策劃經營,並定此區為海燕特區。
阮樂化神父為廣東人,八年抗戰時加入國軍,並接受游擊隊訓練,抗戰結束,已升為陸軍中校,大陸淪陷後逃到越南,並輾轉來到南越。海燕特區成立之初,只有七、八百人,後來增加到二千多人,阮神父針對成員施行軍事化管理和軍事訓練以自衛,並獲美援軍需品的補給與裝備。越共初以為可欺,集結進犯,遭受迎頭痛擊,鍛羽而歸,從此對金甌角的海燕特區,再不敢存覬覦之念。阮神父也博得「戰鬥神父」之美名。其實海燕特區的性質類似吳廷琰時代大力在農村推行的「戰略邑」,以一些居民較多、經濟與交通條件較好的村落優先建立,再將散居各地易受越共脅迫的民眾遷入,原則上每邑約150戶。戰略邑週圍架設鐵絲網,挖掘壕溝,並構築碉堡,以防越共入侵,各邑之間還可組成聯防系統,後改稱「新生邑」。
不根根據曾在1963年親赴海燕特區採訪的資深女記者蘇玉珍的回憶錄「破冰」記載,海燕特區內為我游擊隊,升有國旗,並有很多中文的反共標語,也講國語,書中並稱海燕特區為游擊隊基地,阮神父為指揮官。根據蘇玉珍回憶錄的描述,當時海燕特區游擊隊很像滇緬邊區孤軍,只不過海燕特區是南越政府核准的地區武力。蘇玉珍回憶錄中並沒有提到有台灣特種部隊在海燕特區,不知是否因保密而未提及,還是當時尚未有或確實沒有台灣特種部隊軍援海燕特區;不過在蘇玉珍報導後,政府開始重視這批在南越的反共游擊隊,並接當地小孩來台就學,阮神父曾在1965年來台訪問。
雖然並沒有明顯的証據顯示,台灣特種部隊曾介入海燕特區的反共戰爭,不過以當時的國際局勢研析,台灣秘密派遣少量特種部隊軍援「海燕特區」的可能性並非沒有。1960年代初期美軍才剛開始增兵越南,雖然台灣派兵赴越計畫屢遭美國拒絕,不過當時我首度援越的「奎山軍官團」,及後續的「駐越軍事顧問團」正在協助南越在軍中建立政戰制度,台灣與南越軍事合作正值高峰期,加上前述南越政府原本就希望台灣特種部隊赴越代訓農村游擊隊,且支援滇緬孤軍的第一特戰總隊成員已在「國雷行動」中撤回,人力支援海燕特區應不成問題。海燕特區等於提供急欲在越戰中尋找灘頭堡的台灣一個機會,加上阮神父來台時也有可能要求政府提供援助,因此比照滇緬邊區模式,台灣派遣特種部隊前往海燕特區代訓游擊隊或協防,不無可能。只是有此行動,也必是極機密計畫,詳細情形可能要等待軍方檔案解密才能得知。不過即使台灣特種部隊因軍援海燕特區,而與越共發生戰鬥,應也是侷限於自衛作戰,不太可能像越美聯軍一樣主動出擊,追剿越共。
越戰傭兵
越戰時期,台灣援助南越工作主要是以政戰顧問、航空運輸、醫療、農業和經援為主,並未直接派兵參戰。不過台灣軍事人員曾介入越戰的傳聞卻不斷,經筆者查訪,當時確實有少部分現役特種部隊人員經由美國情報單位安排,以傭兵身份私下前往南北越交界區(停戰區,簡稱DMZ)和胡志明小徑從事偵察任務。
胡志明小徑是假道當時為中立國的寮國,在越南國境線以西不遠,概略與國界平行的一條走廊,並有支線通達高棉。其發展是從1959年共黨擊敗寮國政府軍,控制了寮國東部與越南毗連的狹長地區後,才漸成形。之前的越共游擊隊,雖然有北越援助,但卻沒有通達後方基地的補給線,因此這些越共只好各自為生。胡志明小徑起點是畫分南北越的北緯17度線以北不遠的穆嘉關口,後來稍北方的歌女峽關口也被運用,以減少穆嘉關的擁擠,北越人員與裝備由上述關口進入寮國,再沿胡志明小徑南下,越過北緯17度線後即可在任何一點進入南越境內。
最初沿胡志明小徑南下的越共僅能憑臆測而行,在不定的地點轉向東方進入南越游擊地區,其行程不但緩慢費時,成功的機率也不高。1960年12月後北越共黨接管在南越越共游擊隊的作戰指導,胡志明小徑的運用狀況才有了顯著的成效。首先越共在沿途建立了許多轉運站,站距恰為一天行程,接著完成許多小型的接待營舍、野戰醫院和補給站,通常一名嚮導,帶領40至50名越共,送到下一轉運站,交給下一站嚮導後,再回到原地點待命,而下一站的嚮導也如法泡製,這個辦法使嚮導對其引導的路段十分熟悉,但對其他的路段則一無所知。1968年後,由於滲透量日增,胡志明小徑的若干路段拓寬為卡車雙向通行道,沿途醫院的數量與設備也大為改善,河內更成立一支5千人的特別運輸單位來調節與控制胡志明小徑的運輸能量。
高棉東部與越寮緊臨的幾省一直由棉共所控制,而棉共又一直受到越共支援,因此越共自然延長胡志明小徑進入高棉,此支線稱「施亞努小徑」,長約100哩,可全線通行汽車,1965年才被美軍發現,但由於美國尊重高棉的中立,直至1970年才揮軍進入高棉清剿,但仍未能撤底摧毀。從1966年至1971年胡志明小徑運輸能量為:士兵63萬人、糧食10萬噸、槍支40萬支及彈藥5萬噸。
1964年時美軍駐越部隊只有2萬3千人,也才開始進駐噴射戰機和轟炸機及增派特種部隊。不過同年8月因發生東京灣事件,美國第七艦隊戰機轟炸北越進行報復。1965年是越戰急劇升高的關鍵年,年初美軍增至2萬7千5百人,並進駐鷹式飛彈,3千5百名海軍陸戰隊也從峴港登陸,美軍顧問開始參與戰鬥,美軍戰機開始轟炸北越和越共控制區。北越共黨亦加緊滲透南越,人數高達3萬7千人,其中很多是北越軍人。不過到了1965年底,在南越的美軍已增至16萬人,加上第七艦隊的兵力,美國投入越戰兵力已近20萬;而越共也有16萬5千人。1966年底美國增兵至37萬,至1969年初駐越美軍達最高峰,人數達54萬5千人,不過美國也開始撤軍。
而台灣特種部隊人員介入越戰,約在1965年前後,由上述的時空背景看來,美方要求台灣特種部隊人員赴越進行偵察任務,可能是要因應急劇增加的北越滲透活動。因為胡志明小徑位於叢林地區,極易隱蔽且不易偵察,故越戰全期,美軍對胡志明小徑的真實路線也未必全盤了解。由於美軍大都派機轟炸以摧毀越共輜重,因此必先由特種部隊進行偵察掌握敵蹤後,再呼叫戰機轟炸以收戰果。而當時美軍特種部隊兵力可能還無法掌握北越在胡志明小徑的全般滲透活動,因此才祭出重金私下請台灣派出特種部隊協助偵察,加上台灣特種部隊與南越官兵同為黃種人,有助於掩護偵察行動。不過因美軍隨後迅速增兵南越,因此推測台灣特種部隊成員在越南活動期間應不長,最多應只有二、三年的時間。
由於美國政府一直不願台灣介入越戰,因此不太可能是透過美台灣軍方方或外交管道向台灣軍方提出請求。由於特種部隊一向與情報單位合作密切,台灣特種部隊成員赴越南應該是透過情報合作管道,詳細數目已不可考。赴越參戰風險很高,死傷機率很高,因此美軍祭以重金,每個月薪水500美元,台灣部隊官餉也照領,而且出發前還先發半年官餉。以1960年代中期台灣的生活水準而言,真是一筆大錢。另外依照美軍規定,凡被選派前往越南服務者,不論中西、不問國籍、不管身分,凡屆滿9個月只要還能活著,即可打道回國,不管你人在何處、身在何方、擔任何種職務,從事何種任務、全都「一視同仁」,絕不黃牛。另在服務的9個月期間還能獲得一週假期,休假期間可免費搭乘美國各航空公司,前往世界各地遊玩,福利很優渥。
特戰老兵的「越戰歷險記」
以下是一名曾赴越作戰台灣特種部隊老兵的越戰故事:
特種部隊隊員每一年度配合季節,都有不同的訓練項目,而每一項訓練結束,都會休假以便休息或整補,不過休假前必須填寫去處,以便緊急召回歸隊,因此當時特種部隊隊員都有隨時出任務的心理準備。1965年下半年某一星期假日,我回台北休假,下午返回住處,還沒進屋即有鄰居前來轉達憲兵曾經來過多次,通知筆者立即銷假歸營報到。我馬上回龍潭中興營區(今國防大學現址),歸營之後上級長官立即召見徵詢赴越作戰意願。
我出身為滇緬邊區游擊隊,1960年已在滇緬邊區加入情報局游幹班,1961年國雷行動隨夏超總隊長撤退來台,補訓(以軍官基礎教育為主)後升少尉,並改分發特種部隊第4總隊5大隊。由於我來自中南半島,熟悉該地區事務,也能適應那裡的環境,加上在滇緬邊區時有8次實戰經驗,當時想既然今生走上從軍路,成為一介武夫,除了為國犧牲奉獻之外,別無所圖,再說軍人前途在戰場,能再度披掛上陣重回中南半島,機會難能可貴,縱然戰死沙場,也無所畏懼!
由於赴越作戰為最高機密,因此同意赴越後立即以調訓名義離營,連直屬長官也不知我真正的任務,隨即被送往任務整備中心隔離,那是一個在龍潭附近山區隱密的小營區,詳細位置至今我仍不清楚。在那裡以一個月的時間,接受美籍教官的勤前教育(隨堂有翻譯官),課程包括「認識越南、越共,瞭解任務,整理裝備,心理建設」等項,並學習使用當時一些美軍現役裝備,如:M16步槍、M79榴彈槍、夜視鏡等。在任務整備中心期間,為了避免洩漏機密,任務小組全體組員必須與外界隔絕,也禁止對外通信或聯絡,組員間都不使用姓名,只稱呼代號,也不對其他人交代自己的部隊等背景,不過應都是特種部隊成員。所有組員活動均侷限在營區特定範圍之內,任何人不能例外,營區除了圍有鐵絲網外,還有憲兵嚴密看守。後來才知,我那一批赴越作戰計畫叫「神鷹專案」,其他梯次各有不同的專案名稱。
經過一個月準備後,於1965年底某時專車南下屏東空軍基地,著美軍制服和全副武裝(包括步槍、彈藥和背包等美式個人裝備)背著降落傘,穿上救生衣,筆者與任務小組共8人搭乘台灣空軍C-123運輸機,漏夜前進越南。由於沿途氣流不穩,飛幾忽上忽下,讓隊員們吃盡苦頭,歷經8個小時的漫長飛行,終於在清晨時分,降落在西貢附近的邊和美軍機場(越戰時期美軍在越最大空軍基地),為了不讓越共間諜或媒體記者發現,隊員經由空橋管道進入一間鐵皮屋休息,經過梳洗、用餐,即大睡一覺,補足睡眠,傍晚時分起來用餐,並聽取任務簡報(由可能同是特種部隊的聯絡官任翻譯),入夜再轉乘美軍CH-47直升機,直接空降北緯17度的停戰區附近目標區,正式踏上異國征戰之途。
雖然越南是一個高溫多雨的國度,因筆者與任務小組抵達越南時間已是年底,氣候已漸有些涼爽,尤其早晚溫差甚大,隊員們除了要攜帶一支M16步槍、一支手槍、數百發子彈、數枚手榴彈、一把刺刀、一支圓敲、兩個水壺、一件防彈背心、一件雨衣、一個睡袋、一頂蚊帳、一個急救包、一個手電筒、數件換洗衣物、隨身罐頭口糧,以及團體共用裝備,如夜視鏡(美軍提供的,晚上由狙擊手或站衛兵者使用)、照明彈、望遠鏡、榴彈槍、短波無線電發報機、收報機、手搖發電機(最重的裝備,發電時還要數人接力使勁搖)、照相機等裝備。這麼多的裝備壓得每個人喘不過氣來,運動時的辛苦情形可想而知,不過時間一久也就逐漸習慣。
任務小組唯一任務為執行偵察搜索,目的在偵察敵人的砲兵陣地、彈藥庫、補給設施等,生存法則基本要求:不進村莊、不走道路、避見他人、避免戰鬥,所以不得與外界接觸,縱然是友軍也不例外,僅有在每天約定時間才發無線電報回報。任務小組活動路線是從北緯17度停戰區附近,往西南方向前進,即沿著越寮、越棉邊境的胡志明小徑沿路搜索越共蹤跡。一旦發現敵蹤,先行跟蹤,等到越共停頓時才呼叫空中攻擊,不過畢竟炸彈不長眼,呼叫完畢必須立即撤離。任務小組僅能靠著美軍提供的二萬五千分之一附等高線的任務區軍用地圖,獨立活動在杳無人煙的蠻荒世界裡,隨時與深山裡的越共游擊隊、以及山中的原始住民,如毒蛇、猛獸、陷井、螞蝗、蚊蟲、毒性野生植物等為伍。任務小組組員除了本身的游擊作戰專長外,還分別具有軍醫、通訊、爆破(工兵)、步兵、砲兵、裝甲、運輸等各陸軍兵科專長,以便因應各種戰況。
任務雖然辛苦,好在所需物資或裝備不予匱乏,只要一通無線電報,夜間空投作業即可送到,因此任務小組在越南戰地還渡過一個難忘的「聖誕節」,即使任務小組身處叢山峻林,照樣可享受到由後方送來「熱騰騰的火雞大餐」,外加美國品牌啤酒,美軍後勤服務的確讓人窩心。每個月也有一次休假,不過為了保密,美軍總是用直升機把任務小組載到一些駐有美軍特種部隊的偏僻鄉村,除了休息還順便整補。有時候自己也覺得,為美軍做事真的值得,因為你該有的福利和享受,一項也少不了,能有這種機會,縱然犧牲性命,也毫無遺憾!
不過火雞大餐,也不是白吃的,因為剛吃完火雞大餐,還來不及消化,遺憾的事終於來了,與越共第一次交火,我就不幸掛彩小腿中彈,也為加入越戰劃下休止符。為了隱匿任務小組行蹤,原則上不主動交火,第一次遭遇越共是在到越南一個多星期,在某處山谷遇越共埋伏,越共開槍後任務小組立刻由山腰迴避迅速脫離。還有一次遇上越共在溪中洗澡,任務小組則是繞路避開。
而掛彩那天(1965年12月26日)是第一次與越共正面交火,當時任務小組摸黑前往一處目標區,進行偵察之際,隊伍前進到一處鞍部,時間約在凌晨4時30分左右,前方斥候以耳語回傳「前面發現狀況,隊伍就地暫停」,等大夥靜止之後,狀況果然來臨,在任務小組周圍竟然出現越共對話聲音,組長立即下令向後撤退,可是仍被越共發現,馬上詢問「什麼人」?任務小組成員立即以越南語回答「自己人」。越共接著又問「口令」,由於我方答不上來,只有幾秒鐘的時間,緊接著一陣槍林彈雨就伺候過來,任務小組別無選擇,只好一面還擊,一面拔腿就跑。越共除了以AK-47步槍射擊外,還丟手榴彈,我任務小組立即丟還他們。很不幸的一名任務小組組員因腰部中彈而陣亡,他中彈後其他組員還背著他跑了數百公尺才斷氣,最後只好將他埋在越南的叢林中。
在撤退瞬間筆者不幸掛彩,當子彈穿過小腿之瞬間,腿部只感到一陣灼熱感,並沒有太痛苦的感覺,不過受傷後仍然跟隨大夥們跑了40分鐘,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也未感到有何不適,只覺得高筒野戰靴裡似乎進了水,可是任務小組剛才所經路線並無溪流,怎會有水呢?正感疑惑之際,小腿感到有點刺痛,直到天亮終被戰友發現流血,由於失血太多,再加上疲累過度,我竟然昏過去。醒來時人已在峴港美軍野戰醫院,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美麗的美國護士,心中可說是無比的興奮,因為這是三個月來首次見到美女,而且就在眼前好像作夢一般。在峴港休養2星期後傷口已痊癒,美軍連絡人員問我要不要繼續任務,還是要回台灣,這時已無心作戰於是提早整裝回國,約在1966年春節(1月21日)前搭美軍C-130運輸機回到台灣,從此擺脫慘酷無情的越南戰場,也結束了3個月既短暫而又難忘的「越戰歷險記」。回國後也調離原單位,轉至一般陸軍單位,也未與舊識聯絡,三十多年來參與越戰一事早已成為深藏心中的回憶。
後記
由於台灣特種部隊成員參與越戰,都是在高度保密的情形下進行,整個計畫的細節至今仍是迷團,例如:當初台灣與美國協定派遣特種部隊的計畫內容?在越任務規畫?戰果如何?計畫時間、參與人數、陣亡人數等都是一連串的問號。不過當時曾參戰並生還返國的特種部隊成員現在應不過六、七十歲,希望本文能起拋磚引玉之效,喚起他們的記憶現身說法,為台灣特種部隊戰史補上缺失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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